投资中的节奏与结构 | 42章经 全球快消息

从第一篇经典的投资中的信号与噪声以来,绿洲资本合伙人张津剑已陆续在 42章经 发表了三篇原创文章(其余两篇为 投资决策中的信噪比和 投资中的周期与载波)。这三篇文章从 2018 年至今,可谓是横跨了周期,也启发了很多投资行业的从业者。

这几年来一级市场经历了很多波峰和波谷,在市场中剔除噪声寻找信号也变得越来越难,而在很长时间的沉寂后,AI 是否能带来市场的复苏,大模型和应用层等未来到底会有多大的机会,我们如何再用信号处理的视角来判断当下的市场呢?


(资料图)

这些都能在本文,亦即本系列的第四篇文章中找到答案,相信这系列文章的回归,也能带给更多老朋友们大展拳脚的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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熟悉我(以下指张津剑)的朋友都知道,2012 年以前我修过 7 年的雷达,专注在信息工程领域,研究信号与噪音的处理。2012 年之后,我加入挚信资本学习投资,7 年之后创办绿洲,前后加在一起 11 年了。

在这 11 年的投资过程中,我遇到过很多问题,回头来看,这些问题都可以归为两类,一类是节奏性问题,一类是结构性问题。这两类问题的区别在于驱动问题的是随机性的外因,还是结构性的内因。

我举个例子:有个创始人,和合伙人三天一小吵、五天一大吵。最开始找我咨询与合伙人交流的经验,后来竟然去上了一个补习班,学习如何高效沟通。在他看来,每次吵架的原因都是不一样的,有的因为投放策略,有的因为招人,看上去都是随机性外因。其实在我来看,本质是他与合伙人之间价值观不同、目标不一致导致的结构性内因。他不需要学习沟通技巧,而是需要和合伙人坦诚沟通,面对价值观和目标差异的现实和真相。

再比如有个创始人做了款产品,市场前景光明,需求明确,但市场低迷,政策监管不清晰,于是他认为这是产业的结构性内因,问投资人:是否应该换方向?但这个问题可能不是结构性问题,而是随机性外因造成的节奏性问题。

所以生活中的诸多烦恼,很多是因为我们误判了问题的节奏性和结构性,进而做出错误的行为:该面对的时候没有面对,该坚持的时候没有坚持。

回到大家最关注的 AI 领域。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,绿洲是这个领域最积极、出手最频繁的基金之一,我们投资了不少 AI 公司,也感受到不少焦虑:算力限制下,中国大模型行不行?头部公司很多,Open AI 都亲自下场,创业公司还有没有机会?诸如此类。那么这些问题是节奏性还是结构性?我们应该直面真相,还是坚守初心?

这让我想起德鲁克说过的观点,大概意思是企业家的核心能力就是将外部变化转换为内部机遇。所以忽略节奏性问题,抓住结构性变化就是核心。那我们应该如何做呢?

我们先换个视角来看这个问题。过去提到工业革命,教科书里有一句话——瓦特改良蒸汽机。读起来,感觉就像他晚上刷了一晚上小红书,早上起来就改良了。当然不可能,但是我们作为人思考问题,总是喜欢将注意力集中在变化最大的地方,就是我们日常说的高光时刻:浪子回头,英雄救美,立地成佛,我们期待某种“大绝招”式的发展。

然而世界从来不是戏剧性的“大绝招”,而是结构性的“日拱一卒”。

事实上,瓦特改良蒸汽机是一段接近 30 年的历史,这个过程充满曲折。1763 年,瓦特受托改良一台蒸汽机,在之后长达 6 年的时间里,他才有了一些突破。大家可以想象,那时候的蒸汽机看起来很美好,用起来很糟糕,就像今天的大模型。这里面有两个原因,一是效率极低,二是能耗极高。但蒸汽机在那个时代很时髦,大家也都在寻找改良的办法,瓦特就是其中之一,一直到 1790 年他才完成全部改良,整整 27 年。

同时代有一个人,叫斯密顿,他在后期对工业革命有很多贡献。但即使是他,在早年看瓦特蒸汽机时,依然提出了很多质疑,认为蒸汽机效率太低,可行性不高。到 1779 年,瓦特蒸汽机的作用逐渐体现出来,英国又爆发了卢德运动。卢德运动是什么?是工人说工业革命抢了他们的饭碗,他们认为社会不应该拥抱工业革命。大家试想,卢德运动过去发生过,未来还会发生吗?工人拼了命想保证饭碗,认为机器是竞争对手,这在今天看来挺可笑,如果回到当年呢?

工业革命能不能继续下去?今天看来很简单的问题,当年却受到社会广泛质疑。27 年里,瓦特一步步改良他的蒸汽机,但整个社会层面的质疑从来没有停止过。1781 年,蒸汽机的效率大幅提升,依然有知名化学家质疑能源消耗太大、效率太低。所以如果我们回顾科技发展史,革命性产品从来不是想象中的灵光一现或万众瞩目。科技发展史从来都是以年为单位的日拱一卒。

如果我们在场的创业者、投资人生活在那个时代,都把时间精力花在追逐蒸汽机每天的改良上,我们注定是焦虑的,就像我们今天专注在大模型的进展上一样。因为回头来看,这些都是节奏性问题,我们真正应该花时间的是思考这些科技带给整个社会的结构性改变。

展开一百多年工业革命的历史,1763 年可能瓦特自己都不知道即将承载什么使命。当他拿到蒸汽机,那神圣的第一步开始,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结构性改变:之后的 80 年里,英国纺织品产量翻了 50 倍。蒸汽机改良之前,所有纺织生产者都是小家庭、小作坊,太太给丈夫孩子编织衣服。工业革命之前没有冗余劳动力,正因如此,没有商品的概念。没有商品,也不存在买卖。没有买卖,也就没有整个零售产业。

再看交通产业,工业革命后 100 年的历史,或者钢铁产业后 150 年的历史,都发生了迅猛的增长。如果拉开历史,工业革命还有十几个大产业在缓缓展开。而这一切,都始于 1763 年瓦特拿到改良蒸汽机的订单。

退回 1763 年,你是创业者,你是投资人,你真的需要关注蒸汽机有什么进展吗?真的需要关注效率和能耗问题吗?这些问题真的重要吗?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真正应该花时间去思考:我是纺织业的人,还是零售行业的人。在巨大的浪潮里,社会的结构性机会到底是什么?

所以太多人强调科技的节奏性问题,而忽略了社会的结构性变化。

在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,像瓦特这般神人,第一次创业时因为找错合作伙伴,也失败破产了。然后重新找了投资人和合伙人,才在纺织行业卖了 1165 台蒸汽机,赚了钱。神如瓦特都得创业两次,所以无论投资人还是社会,都是需要对巨浪下的创业者有更多耐心。

工业革命这段历史可能对大家太遥远,那我们聊聊移动互联网时代。移动互联网的关键词:“iPhone 时刻”。有了 iPhone 才有了今天的移动互联网,但这个时代诞生的优秀公司,是科技带来的吗?其实不是,和工业革命一样,他们都是受益于科技革命带来的整个社会结构的变化的公司。

和蒸汽机一样,如果我们只关注智能手机,看到的全是节奏性问题:2010 年 iPhone 4 上线,很多人说这是一个不能打电话的手机,因为它深陷于“天线门”危机。如果我们再往前看看 2008 年博主是怎么评判 iPhone3G 的,当年排名第一的差评竟然是手机不能换电池!那个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的时代,换电池是手机的标配,2009 年居然还有个得奖配件——在 iPhone 后面装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太阳能板,认为有了这个 iPhone 就可以长时间续航了。

当时仿佛很严重的续航、算力、流量问题,今天你觉得这些有价值吗?在历史长河里,我们纠结的很多问题不过是节奏性问题。然而就在 iPhone4 上市那年,就是所有人质疑这不是一个手机而是一个砖头的那一年,微信成立了,小米成立了,美团成立了。之后的五年时间里,每一年都能去创办一个优秀的公司,每一年里也都可以投到一个优秀的公司。2010 年之后有快手、滴滴、头条、米哈游。即使我们可能以为是很后期才出现的小红书,其实在 2013 年就成立了。

2015 年,资本寒冬,巨头合并,滴滴快的合并、美团点评合并、携程去哪儿合并,大家可能在想是不是巨头合并就没有机会了。实际上呢?那年王者荣耀出现了,拼多多成立了。即使你此刻才认定谁是龙头,在 2015 投资合并后的美团点评,到 2021 年依然有超过 20 倍的回报,年化超过 60%。所以很多时候节奏性问题在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,重要的是我们是否去关注科技带来的社会机遇。

我经常在想,如果 AI 是工业革命级别的变革,那这个科技会带来哪些社会机遇?哪个产业是工业革命的纺织业?哪个产业是移动互联网的餐饮行业、出租车产业?

在过去的投资生涯中,每当遇到问题,我都尝试从我学过的信息工程中寻找答案。我喜欢信号和噪声的处理方法,因为它有一种魅力,就是复杂的问题往往可以用简单的公式来表征,而这个简单的公式里面藏着简单、常识和美感。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相信:最简单的道理往往能解决最复杂的问题。

要思考这个问题,我们可以引入通讯里的一个概念叫“阻抗”。每一种介质都有对应的“阻抗”,所以信号在不同阻抗的介质中传播时,遵循一个很朴实的道理:介质之间阻抗相同,信号高效传播,无论介质是空气还是水,亦或者大理石,只要阻抗一样,信号就能无损传播。

相反,阻抗不一样,信号就不同程度地反射,阻抗相差越大,反射就越大。所以调节信号传播效率的过程,就是一个阻抗匹配的过程。

其实这个和我们沟通很像,每个人因为认知结构不同,接受和传输信息的“阻抗”也不同,而沟通的过程就是一个“阻抗”匹配的过程,也就是我们说的“同理心”。相反,和没有同理心的人沟通,就是鸡同鸭讲,牛头不对马嘴,全是反射。

其实产业也有阻抗,科技行业变化很快,信息很高效,这是阻抗低的表现,所以自然也是社会中阻抗低的产业先接收到信号。同样材料的介质,材料分布越是匀均,阻抗越低。同理,我认为产业也是一样,产业中的每个参与者,分布越是均匀且单点对整体的影响越小,阻抗越低。譬如纺织业,在工业革命之前,就是遍布英国本土每一寸土地的小家庭作坊构成的产业。这也类似于移动互联网时期出租车、餐饮和小商品卖家,他们都是散点的。反过来,也可以理解互联网发展为什么先发展消费互联网,然后才是产业互联网,因为产业互联网的阻抗更高。

一个产业、一个公司、一个人都是如此。

低阻抗的状态是“开放”的、“透明”的、“柔软”的;高阻抗的状态是“保护”的、“约束”的、“僵硬”的。

当我们认为某个事物“一定”要按照某种方式去发展和组织的时候,阻抗就在不经意间升高了。而这背后,就是我们给了自己太多前提假设和约束条件。而这些条件成为的“执念”,在不经意间影响了我们的选择和判断。

我们经常说投资的过程就是一个去噪的过程,因为信号一直在那里,不是你看不见信号,而是噪声太多,蒙蔽了你的接收器。这个噪声就是前提假设,就是“执念”。我们创业、投资都有太多的噪声:假设算力是大模型的瓶颈,中国人可能没办法突破;假设计算成本太高,大规模的普及还早。这些都是噪声,甚至假设大模型、假设应用,也都是噪声,如果去掉这些噪声,绿洲看到了什么信号?

绿洲看到了一个 AI 驱动的“超级个人创造者”时代。中国为什么没有好莱坞?不是因为中国没有好导演、好演员,而是中国没有好莱坞的工业化的制作流程,好导演要自己去搭建团队,构建整个影视供应链。在好莱坞只要有好的想法,就有成熟的体系去支持你。

为什么中国没有日本那样层出不穷的动漫作品,不是因为没有好的 IP,是没有日本几十年培养起来的完善的动漫供应链体系,所以没有办法把好的 IP 和想法变成优秀的作品。而随着 AI 时代的到来,每一个人都会成为“超级个人创造者”,你只要有想法,你可以拥有:星海城级别的背景美术;宫崎骏级别的人物与叙事;富野由悠季级别的编剧;大河原邦男级别的机设。世界上这些大师经验会以 Bot 的形式为你服务。只要你想,就能创造。这就是我们看到的信号。

所以,我们不是在投资应用或者模型,我们投的是那些为未来个人创造时代服务的基础设施。这些基础设施当然会有一些特点,例如:

1、设施都是全球化的

AI 时代跨越了语言的限制之后,只有当地经验,没有当地专家。专家系统会以 Bot 的形式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,你过去的老师是当地最好的,之后的老师是全球最好的,未来的老师是历史上最好的,即使他已经去世,我们也可以通过他的作品还原出来。

2、设施的服务对象是人与 Bot

未来基础设施的服务对象不仅仅是人,还包括 Bot。过去,是“服装” APP 根据你的喜好推荐搭配,APP 是平台,人是服务对象。未来,你会训练了解你生活喜好的 Bot 为你 24 小时全球发现各种搭配,再推荐你下单。这个阶段,“逛”小红书的不一定是个人,TA 可能是个 Bot。所以那个阶段的基础设施必须具备服务 Bot 的能力,因为相比人,Bot 的“注意力”是无限的。

这个去掉“执念”,去掉噪声的过程,不禁让我想起老子说过的一句话:“为道日损”。就是说“道”本来就在那里,是你心中的“我”阻碍了你看见“道”,你只要不断通过“损”的方式放下“自我”,你自然就入道了。结合今天的分享,我想加上一句,“去伪存真”。因为真理从来都在我们内心,相反我们吸收了太多的噪声,来自于身边人,来自于社会,他们是“做人做事”的方法,他们是你 20 岁、30 岁、40 岁应该知道的“道理”,但这些本质上都是前提假设,都是约束条件,都是噪声,去掉它们,“真”自然会显现出来,我们自然会被时代感召,与大道圆融。

讲了这么多,希望大家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,做一个低阻抗有同理心的人,不要因为节奏性问题忽略了社会的结构性机会,放下执念和前提假设,去掉噪声,保存道心。

最后的最后,希望大家能回到朴实的生活里,保持善良、保持欢喜、保持生命力。这也是绿洲成立的初心:参赞生命力。谢谢大家。

注:42章经播客 即将正式启航,本文作者张津剑为我们首期对谈嘉宾,作为这波 AI 投资最积极、投资数量最多的基金之一,他会具体跟我们聊聊这篇文章中未展开的细节,并分享其背后的系统性思考和布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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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2章经

思考事物本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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